這張照片,是前年年底返鄉時,乘船行過日月潭時所拍的。
日月潭,是我的故鄉,也是我的起點,趁著粉絲頁的開設,再與大家分享一次當時決定擔任不分區立委時的聲明。
接下來我定會堅持初衷,也邀請所有夥伴繼續前行。握手.擁抱,一起加油!
/
【專注持續的農村工作──關於擔任不分區立委的想法】
很久沒有回想,這是一段多長的日子了。我與許多台灣年輕人一樣,離開了自小生長的農村,到城市裡求學、工作,與不少夥伴並肩走過難忘的戰役,奔波於台灣各大小鄉鎮之間,也幸運在世新大學有一份足以安身立命、求索知識的教職。但有些畫面,始終是我心中無法放下的懸念。一路走來,我一直在問自己一個問題:台灣城市與鄉村之間文化、生活與生計的差異,還能如何改變、怎樣介入?
有些畫面緩緩清楚浮現。年輕時,我一直想返鄉工作,想找到自己與鄉村的平衡,卻發現這困難度超乎我所想像。我也曾擔任原住民立委的國會助理,試圖貼近基層、深入議題,卻發現自己與農鄉的距離,總是隔著一重跨越不過的山。
九二一大地震那一夜,地動山搖,強烈地撞擊著我的內心。身為南投山村子弟,我第一個最直接的念頭,竟是:幸好阿公阿嬤已經在天上了,不必親眼看見家園傾圮崩裂。急急趕回災後的故鄉,卻看到從小長大的三合院,土牆部份被震倒一地,隔幾日國軍派來救災的怪手迅速清運完畢,童年與阿公阿嬤在此生活、歡笑的記憶,彷彿也硬生生被撕裂,隨車遠離。那一瞬間的不安與恐懼,至今仍是我心中永遠的痛楚。
在悲傷與混亂的情緒之中,人仍必須持續工作。猶記震災初期,各界迅速伸出援手,我們在埔里宏仁國中設立原住民族服務中心,並於年底完成組合屋的興建,協助在埔里工作的原住民族有安置之所。相關工作告一段落之後,我即全心投入九二一基金會,協助弱勢家庭重建、地方產業復振及離地不離村的遷村重建工作。八、九年之間,周折於人與事糾結、地方與中央矛盾、執行與法規的落差,面對諸多難題,面對位置迥異的各方行動者,我學著找到問題核心,關關溝通、協調與突破,形成解決問題之道。
2008年,當重建工作告一段落,我專心書寫博士論文之際,接到音寧的來信,希望大家針對農村再生條例草案提出意見。基於對農村長期的關注與過去的工作經驗,很快地提出個人淺見,評估農村再生條例草案的盲點、疑慮與危機,協助委員提出修正版本,書寫《在自己的土地上流離失所》一文,並火速與關注農業、農地與農村的伙伴們召開記者會,進行地方說明與組織串連。自此而後,與來自八方的夥伴由陌生、聯繫、參與到集結,形成組織「台灣農村陣線」。在長期的訪調與地方互動中,我們深切得知土地徵收之殘暴對人民歸屬、生計根基造成的殘忍傷害;因此決心共同協助農民守護家園,並長期協助小農友善生產,致力建立 #城鄉共好 的連結;除此之外,我們也與渴望從農進鄉的青年同行,相互扶持、彼此協助,用盡力氣靠農民農村農業的平衡與理想更近一些。
回顧過去七年在農陣的工作,我深知農民與政府之間存在巨大斷裂,殘存著威權餘影的政府,往往深陷盲目的線性發展思維,將鄉村遺落在他方,面對多如牛毛的農業問題,僅企圖稼接農業自由貿易體制,反而忽略農民組織、產銷議題,導致農地荒蕪、農村沒落、農民無依。作為一個行動者,必須穿梭於多線架構之中:基層發聲有時、社會分析有時、組織連結有時、立法遊說有時。在起伏洶湧的政治大浪間,與夥伴一同臨機應變、行動實踐,於我而言是最珍貴的一段學習時光。
正因如此,過去面對政治參與的邀約,我往往微言婉拒,並且專注於學術工作與農陣組織。然而,在一次年節返鄉的經驗後,我改變了我的想法。
「作農耶,人看無啦」、「相意愛無效啦,父母不放心啦。」當親友轉述兒時玩伴婚姻不順遂、因為「農民」身分而不被信任的經驗時,我彷彿又看見遠方三合院土牆,在震災中碎裂一地、隨著卡車被載離老家的情景。過去十數年來在各地所見的情景,一一浮現在腦海:想著農會時張時弛的動態,想著二三十年來斷層化的農業投入,想著產銷結構在果菜市場行口商販背後的結構運作,想著政府預算以負面補貼限制農耕;想著環境科學、農機科技如何協助農民的技術轉移,想著我們在大埔事件佔領內政部之際,主張「把國家還給人民」的視角。
想來想去,我確定自己的核心選擇:我想突破當前的結構枷鎖,為農民農村農業農地腳踏實地認真做事。為了完成這個夢想,我願意用盡一切方式,組織於我如是,街頭於我如是、學院於我如是,若有機會走入國會,於我亦如是。對我來說,各種實踐方式對於社會的貢獻,都該被等量齊觀,只要能為「農」做一件事,我願意嘗試各種施力位置,只為親手重砌被毀壞的土牆,復振在地經濟,讓參與農村工作的兄弟姊妹、朋友伙伴都能抬頭挺胸、互惠共好。
為避免影響農陣主體性,自即日起請辭農陣秘書長,並且告別教職。未來的工作並不容易,我將堅持初衷,站在農民立場,提醒自己必須專注、持續地行進,也期待各位親愛的朋友,繼續給予我建議與監督。